一株普通的软绵绵薄荷.



听,良宵正缓步走来。

绿玫瑰藤上的黄丝带

  

BGM:The Cranberries - Never Grow Old



   


  黄昏快要过去的时候,她趁我转过身的时候躲进了桌子底下。我只听见一连串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还有她的裙子磨过桌角的动静,那是一张红木桌,桌脚正好到成人的膝盖。因此,当她猫着腰,像一只梅花鹿窜入林间似的躲在桌子下时,我唯一能做的动作只有背对着她大声数数,还要装作什么都听不见一样地紧紧捂住耳朵——这又有什么用呢?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钻进去的时候腰不小心撞到了一下桌板的闷响,她轻轻地,低低地发出哎呀一声,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当我正要转过脸看她的时候,她着急起来了,“不许转过来!还没数到20呢!”


  大部分人对于七岁之前的记忆都比较模糊,也许只有一个模棱两可,带上零星色彩的片段,更多的则是一片空白。而我在这个黄昏窥见的记忆则丝毫不亚于我几秒钟之前瞧见的光景。我能嗅见十五年前夏日的气味,能听见液晶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主题曲,而她小心翼翼,谨慎而庄重的动作神情也一一在我眼前重现着。什么时候才能转过身去?直到主题曲结束,屏幕上出现集数的那几秒钟,而她双手合十,躺在冰凉的木地板上之后,我才得到允许。


  女孩交代这个男孩的每一句故事情节他都记得:白雪公主因为巫婆的毒苹果陷入了沉睡,唯有王子的亲吻才能使她重新醒来。此时此刻,七个小矮人是否存在童话中都已无关紧要,男孩可以借着为故事画上结局的藉口,仔细地看一眼他面前的女孩:她悄无声息地躺着,那双乌黑的眼闭上了,只有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着;她的嘴唇泛出一种类似于涂了鲜血的殷红,上唇很薄,下唇稍厚,简直就像是生来就适合被抚爱的形状;她脸颊两侧有两块浅浅的红晕,额头光洁窄小,发丝揉进了黑夜的颜色,垂在女孩身旁的光线照了进来,她就像漂浮在金色的光晕上。女孩的手指细长白皙,静静地搭在粉红色的连衣裙上。将这些细枝末节一一描述出许需要几分钟,但男孩实在太过于害羞,他胆怯的眼只在女孩的脸上扫过一次,紧接着就和他的脑袋一起垂了下去,大概不到一秒钟,也许更少。


  他会低下头吗?他会颤抖着嘴唇吗?他会涨红脸吗?他会替她撩起那根掉落的发丝吗?她会摆动手臂吗?她会睁开眼吗?她会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吗?她会笑起来吗?他会手足无措地撞到头吗?她会笑得更大声吗?他会慌乱地看向电视吗?她会拍掉自己裙摆上的灰尘吗?他的手会碰到她的手吗?她会带着嗔怪说“朋,你真笨”吗?他会含含糊糊地应和她的话吗?他们会一起离开那张笨重的红木桌吗?一集动画片播完了,广告在他们身后响起来,白色的落地窗帘低垂着,带着热度的晚风从纱窗外透进来。

  男孩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他尝到了一股咸津津的汗水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只有女孩身上才会散发出来的气味。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男孩在他人生之后的时间里再也没在其他的女孩或女人身上嗅到过。是洗衣液吗?是肥皂吗?是花香吗?是果香吗?是人工香精吗?是香水吗?是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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